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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重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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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重傷

“陛下, 商陸將軍主動請纓暫代大將軍一職,還請陛下……”

李長澤手中是十幾封戰報,他大步流星往城樓上走去,幾個小吏吃力的跟在他身後。

城樓外晉軍進攻猛烈, 身邊是匆忙來回搬運石頭弓箭和火油的士兵。李長澤邊走邊看倏地停下了腳步, 他面無表情, 手中緊緊握著其中一封信。為首的小吏急急站定,惶恐地低下頭,不知為何陛下的臉色看上去如此恐怖,也不敢在言語,只餘光瞥到那並不是什麽戰報。

是賀景泠的來信,時隔一個月,告訴了李長澤他的去向。

樓下戰況越發激烈,李長澤什麽都沒說, 只將信封好揣進懷裏, 大步走上城樓看下面的戰況。

“陛下, 早做決斷啊。”屋內幾個小吏正苦口婆心勸誡道。

他們在兵力上本就不敵北晉, 如今對方全力進攻, 如何抵擋得住。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, 若是當年大齊多兩個像賀從連那樣的將才,也不至於大齊被北晉打壓這麽多年,自賀從連身死, 大齊武將之中可獨當一面的少之又少, 高慎已死,如今雷信又猝然戰死, 對現在的大齊來說無異於驚天噩耗。

派誰坐鎮南境戰場?

楚越兩國進攻,這個關頭誰能帶領大齊的軍隊抵禦外敵, 誰有能力擔此重任,李長澤是皇帝,所有人都在等著他下達指令,可他不能輕易拿將士和百姓的性命去賭。

商陸太年輕了。

“報——”

士兵跌跌撞撞跑了過來,一身血汙,聲音哀泣:“陛下,敵軍攻勢太猛,我們快要抵擋不住了,湯將軍已經戰死!”

李長澤閉了閉眼,沈聲問:“劉向立呢?”

“方才還在城樓上的,不知道去了哪裏。”

“朕知道了,”城墻下面廝殺聲震天撼地,入目的世界血腥一片,戰火連天,慘叫聲連接不斷,李長澤道,“盧飛,把朕的孤墨取來。”

一群人還跟在他身後等著他的指示,盧飛立刻取來了長刀放在李長澤手中。

城樓下面兩軍激戰,極目望去,敵軍人數是他們三倍之多,來勢洶洶,相隔數丈之外吳奉和歐陽敬文端坐馬上,這次他們幾乎傾巢而出發動了三十萬大軍,勢必要一雪前恥。而李長澤平涼城滿打滿算十萬士兵,絕對不可能抵擋得住,因此對方皆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。

李長澤收回目光,對著去而覆返的盧飛道:“你帶領五千騎兵從右翼進攻,衛風帶領五千騎兵從左翼進攻。”

“陛下,臣呢?”彭越問。

“隨朕正面迎敵,”李長澤吩咐要完就要下去,突然想起一件事,停下腳步,”傳旨告訴商陸,他只有一次機會。”

李長澤轉身下樓,身披黑甲手持孤墨,對著城下士兵道:“眾將聽令,今日朕與平涼城同在,如有臨陣脫逃者,斬立決!”

守城的將士們早就聽到了南境大敗的消息,晉軍又突然全力進攻,本就心中慌亂,接連幾次勝仗之後的底氣蕩然無存,國家危急存亡之際,連副將都跑了,這場仗他們自己心中都沒底。

湯櫟的戰死讓他們心中的熱血被喚醒了幾分,這時候李長澤又來了,他們的天子,他們拼死守護的君王,要和他們一起戰鬥,為了他們的共同的國家,為了他們身後千千萬萬的百姓,共同抵禦外敵,生死不論。

戰鼓越發激烈,城門再次打開,李長澤帶著孤墨,身後是萬千將士,平涼城不能再從他們手中丟掉,平涼城的百姓還在回家的路上,他們都是大齊子弟,父母妻兒都在平涼被占時慘死,這一次。他們要守住自己的家鄉。

用自己的身體,用他們的血肉。

孤墨曾是李老頭花了半年時間給李長澤鍛造的及冠禮,這一次他沒有看錯人,李長澤生來高大,擁有超乎常人的臂力,完全拿得起關刀,戰場之上能拿的動這種刀,必能所向披靡。

李老頭費盡心血將刀送給了李長澤,因為不便帶回祈京,所以後來李長澤又交給他來保管,李長澤也沒讓李老頭失望,他回來了,回到了戰場,這個他熟悉又懷念的地方。

戰場之上沒有對與錯,沒有恩與怨,只有與生俱來的立場不同,他不需要手軟,不需要有歉疚,手起刀落都是為了保衛腳下的這片土地,他們的信仰完全一致,他們的目標始終相同。

廝殺聲,慘叫聲,刀兵相撞,李長澤臉上不知道濺了誰的血,秦虎越戰越勇,幾次被李長澤打的狼狽不堪的仇他還記著,當即大喝一聲:“李長澤,拿命來!”

李長澤手中的孤墨轉瞬調轉方向,一力劈倒一片敵軍,對上秦虎,雙刀砍在卡在他的刀背上,李長澤手臂聚力反手狠戾一擊,秦虎大驚,雙刀不受控制脫手掉地,他楞了一瞬,然而就是這一瞬間,他就感覺到手臂一涼,緊接著,胸前的戰甲被利刃劃破,劇痛從右臂蔓延開來。

秦虎慘叫一聲,根本來不及反應,左臂也在眨眼間脫離了身體,他瞪大雙眼,縱橫戰場半生,殺敵無數,他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自己會戰死的準備。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。

將軍當場被人砍了四肢頭顱,晉軍方寸大亂,殺紅了眼的士兵不可置信地要為將軍報仇。吳奉怒發沖冠,拿槍迎戰。

李長澤用帶血的刀尖對著他的方向,挑釁得沖他招了招手。

雁霞山下河水被染成了血紅色,殘陽鋪灑在荒原之上,鳳中都是血與火的氣味,燒焦後黏在一起的屍體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焦臭,入目遍地殘屍,還能動彈的擡著還有氣的,沒有斷氣的被補刀,斷氣了的被擡走扔進旁邊巨大的山溝。

激戰三日,太多的死人,已經分不清是敵是友。

李長澤握著刀,動也不動立在原地。衛風急奔而來一把扶住他,滿臉焦急:“陛下!”

他吞下嘴裏的血,快速道:“盧飛去追擊敵軍了,彭越怕他出事,已經追過去了。”

李長澤的臉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,胸口的信紙早就被鮮血染透,孤墨脫手,他的世界一片模糊。

“陛下!”

***

宋景章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,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,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。

走出熟悉的小巷,屋子裏漆黑一片,沒有人,李珩衍不在,但現在他沒有心思在去想他去了哪兒,卸了盔甲,什麽都沒有想,頭一偏就昏睡過去。

再次醒來是因為聞到了飯菜的香味。

他睜開眼,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。胃裏已經沒有了知覺,李珩衍把熱粥放在桌前,轉過身來就看見宋景章望著他。

“醒了,”他臉色很不好看,見宋景章醒了,脫口道,“你知不知道,要是我不在你就要流血而亡了,為什麽受了那麽重的傷不在軍營裏好好修養還非要回來?你自己的身體你不清楚嗎?要是家裏沒人怎麽辦?宋鈺,你就這麽想死?”

宋景章被他罵的一楞一楞的,他想起來了,自己被砍了一刀還是兩刀來著,身上到處都是傷,難怪這麽疼。他記得自己是包紮好了的啊,可能是回來的路上傷口又裂開了。

他這一次離開了好幾天,因為傷的太重頭兒不讓他走,可他非要走,趁沒人註意自己偷偷跑了。

他想回來,可他為什麽非要回來,是怕自己真的就這麽死了?

宋景章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,他回來的時候看見李珩衍不在,他竟然也沒有什麽感覺,反而松了一口氣。這個房子又黑又破又小又擠,像一個墳冢。

他很喜歡,如果能就這樣死在裏面對他來說再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了。

“我回來的時候,你在哪兒?”他喉嚨幹澀,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,他覺得自己能再次睜開眼簡直就是個奇跡。

身上的傷明顯有人細心處理過,包紮的很好,是李珩衍包的?不對,李長澤從來不會這些,是他找的人?

李珩衍眼中閃過一絲異樣,他不動聲色給宋景章倒了一杯溫水:“那時聽城裏有人喊晉軍要破城了,這幾天找地方躲著。”

他稍微扶起宋景章,在他身後放了一個墊子然後給他餵水:“放心,沒被人看見。”

宋景章不讓他出門,若是他要走就不許再回來,李珩衍記著,所以特意給他解釋一下。

宋景章現在什麽都不想了,他太餓也太虛弱了,李珩衍端過粥來坐到床邊,舀起來自然地吹了吹,遞到宋景章嘴邊。

宋景章有些不自然想在撇開,李珩衍微微皺眉:“怕燙?”他又吹了吹,“這次不燙了。”

***

“我們和晉軍在雁霞山下大戰三天三夜,晉軍主將吳奉,秦虎戰死,這一戰北晉元氣大傷,吳奉位高權重,本來是來接歐陽敬文的手,沒想到頭一仗就死在了陛下的孤墨刀下,此次雖然我們險勝,只是盧飛和衛風至今下落不明,陛下……陛下也受了重傷,”

韓軒收了平日裏輕佻的神色,說完手中剛到的消息後就默不作聲。雷信戰死,這個時候北晉全力出擊,是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的目的,如果這個時候平涼戰敗的消息傳了出去,只怕他們大齊就真的完了。

一旦軍心潰散後果不堪設想。所以李長澤拼死也要贏下那一戰。

馬車在鬧市中搖搖晃晃朝前走,前面突然沖出來一堆流民攔在馬車面前,紛紛跪下磕頭:“行行行,行行行,給點吃的吧。”

十幾個衣著破爛骨瘦嶙峋的老弱婦孺不斷磕頭,看他們的樣子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。於殷板著臉就要下車,一直沒說話的賀景泠一把攔住他:“別。”

他挑簾朝外面看了一眼,這是北晉是首都平市,一國都城,如今竟也到了餓殍遍地的地步。行走路過的人仿佛習以為常,生怕自己被攀扯上,匆匆走了過去。

於殷明白賀景泠的意思,從暗閣中拿出包袱,裏面的幹糧拿了出來。馬車沒有停下,朝著邊上拋出一包什麽東西後就突然加速。

流民看清他們扔的東西,瞬間放棄圍堵蜂擁而上。

北晉地處北方,都城平市和祈京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,祈京富麗堂皇,建築瑰麗而精美,平市的建築為了契合北方的氣候,墻體更加厚實高大,給人一種古樸厚重的感覺。

當地的人大多都穿動物皮毛制作而成的衣服抵禦風寒。入鄉隨俗,為了不引人註意他們換了衣衫服飾,最後住進了一家普通的客棧。

房中,賀景泠坐在窗邊,下面街上的情景一覽無餘,關門的商戶比開門營業的的多,北晉與大齊的這一戰大齊險勝,北晉元氣大傷,京城之中風聲鶴唳,形式也比以往更加緊張。

他要怎樣才能見到赫舒呢?

他思索著,樓下街上一輛華貴無比的馬車浩浩蕩蕩走過,無人敢像方才攔截賀景泠他們的馬車那樣沖上去,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,隊伍聲勢浩大。走到客棧下面時車簾一角飄起,一張熟悉嬌艷的臉出現在賀景泠的視野中。

待馬車離開,有人在背後啐罵:“狗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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